引言：要画素描，年轻人，多画素描，无论是根据记忆画默写或者写生，一直这样做，你会成为一个出人头地的大画家。——安格尔

      1874年，巴黎作家埃德蒙·康考在一篇日记中写道：“我一整天都在那个名叫德加的画家的画室里度过。他是一个古怪的家伙。现代生活中有这么多花样，他偏偏挑选的是洗衣妇和芭蕾舞者……这是一个白色和粉红色的世界……的确是表现那种苍白、柔软色调的最佳选择。”

      那一年，德加四十岁。

      不知道那时候的他有没有预见过自己的未来？他在后来的日子里此后孜孜不倦专注深情日复一日地画着舞女们，却一直没有和女孩子传出过绯闻，贵族出身，却终身不娶。如谜一般的德加。这世上，从来没有人如他这般，深情眷恋，真诚真实地再现芭蕾舞者的世界。

《The Rehearsal Onstage》，circa 1874，53.3 x 72.4 cm

      埃德加·德加，1834年生于法国巴黎，曾在巴黎艺术学院学习绘画，深受新古典主义大师安格尔的影响。他富于创新的构图、细致的描绘和对动作的透彻表达使其成为19世纪晚期现代艺术的大师之一。

      他出身于金融资本家的家庭，祖父是个画家，自幼受过良好教育。21岁时，德加进入美术学院之前就已具备很高的绘画水平，入学院后又受到严格的绘画基础训练，练就一身扎实的欧洲学院古典传统的基本功。这使得他在以后年轻一代反学院的艺术运动中，能保持一个持平而不偏激的态度，坚持了自己创作上的独特性。

      当然与古典主义大师安格尔的缘分也对他的创作起着重要作用。

      20岁的德加在安格尔的得意门生路易.拉莫特的画室里学画，因此得到了安格尔的教导：“要画素描，年轻人，多画素描，无论是根据记忆画默写或者写生，一直这样做，你会成为一个出人头地的大画家。”

      德加崇拜安格尔，年轻的他在得到大师的指导后激动不已。他离世后留下2000多幅作品，其中大部分为素描和色粉画，安格尔的影响可想而知。

      若非没有经过长期的古典主义传统训练，他又如何能准确把握舞女们的美丽瞬间？

       很显然，在当时的社会，能在歌剧院里与舞女们亲密接触，得益于他良好的出身和社会背景。

      十九世纪末的欧洲正处于工业化晚期，城市生活成为社会生活的主要表征。在这一时期，欣赏芭蕾舞对于上流社会的绅士淑女们来说，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种享受。此时的芭蕾舞正处于转变期，过去原以男性舞者为主的芭蕾舞，这时逐渐由装扮华丽的女性舞者担任主角。使用的题材则多是精灵和人的恋情、异国的冒险故事等浪漫的芭蕾舞剧。

       出身中产阶级的德加经常出入歌剧院，甚至是后台、化妆间，观察舞女们的每一瞬间。他非常喜欢欣赏芭蕾舞，但是他的视线所注意到的不只是华丽的场面，还有舞者们熟练的优美舞姿。他笔下的舞蹈演员，大多是正在梳妆打扮的女人，既不聪明也不漂亮。她们一如常人，但他能在使她们摆脱一切物质归属上达到如此至美境地。

      身为这个粉红和白色世界一部分的德加恪守传统，还发明了新的技法来表现这个世界。

      芭蕾对于德加来说，就好像风景对于塞尚，这是他的全部世界。年轻作家丹尼尔·哈勒维是德加的朋友，他用另外一种说法表达了同样的意义：德加在芭蕾舞中，就好像德拉克罗瓦在历史之中，找到了无穷的灵感和题材。

      1889年，德加在一首诗中写道：“人们知道在你的世界内 / 距离和油彩塑成了皇后。”

《Danseuse assise》

      他有意将芭蕾舞那些美妙诗意的外衣褪净，描绘其看似单调枯燥的另一面，在表象之后发掘更普遍之美。那些有关芭蕾女郎们的一切，完美地呈现了所有那些使得芭蕾之所以成为芭蕾的、真正迷人的因素：那些平衡、优雅、焕发的神采。正如一位批评家所说：“将模拟的诗意、梦幻变得可见。”

      除了在剧院的速写外，德加更多的作品是在自己画室里完成的。他出钱雇用那些“小老鼠”或是其他演员，到他的画室做模特儿。由于出入的年轻女孩子实在太多，巴黎警察局的风化组探员曾经专程到德加的画室拜访过他。

      他从来没有和这些女孩子传出过绯闻，据说他是一个厌恶女性者。晚年时期德加曾经劝一位收藏家结婚，收藏家反问：“那你为何一直单身？”德加的回答幽默而耐人寻味，他说：“我害怕每画完一张画，太太就在旁边赞叹说：‘啊！多么完美的画！’”

      或者在德加看来，艺术的追求远远比世俗的婚姻更重要。

      德加在1886年春天写道：“除了心以外，我的一切都在老化之中。”这一年他五十二岁。

      “就是这颗心，也已经有一点不自然。舞者们把我的心缝纫到一个粉红色的缎子袋子里面，粉红缎袋颜色淡化，就像她们的舞鞋。”

      他的朋友弗拉德说：“德加总是在原来速写的轮廓上重新画上新的轮廓，一遍又一遍。一个巴掌大的人体原型，画到后来，会变成真人那么大，然后就搁在一旁。”

      德加在自己的画室和歌剧院后台画的那些速写，是他的实验的开始，其中极少有完成的作品。他往往将其中的一些形象反复描摹修改。而后德加会把这样修改出来的形象放到他画的群像之中去。

      他最著名的雕塑作品《14岁的舞女》正是他多次实验后的伟大成果：一位少女舞者，穿着塔勒坦布芭蕾短裙，头发用缎带扎起，手放在背后，伸长脖子，仰起头，以一种傲视的姿态站立着。

（《十四岁的小舞者》的材料混用激起了公众的疑惑，更引发了艺术家们的惊愕。当时这尊蜡质塑像被展示在玻璃柜中，躯干是蜡质的，紧身上衣、舞裙、舞鞋却是真实织物所制，以及头上绿色绑带束起的真头发，都产生了一种令观众惊奇不解的，介于现实和理想之间的视觉效果。它让观众觉得这是一件类似埃及木乃伊式的、宗教纪念物式的作品，但又仿佛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物，这件既庸俗又典雅，亦真亦假的作品仿佛在指向艺术未来的道路。）

      川端康成说：“美，一旦在这个世界上表现出来，就不会泯灭。”

      德加的“舞女们”，正犀利地穿过岁月的缝隙，像内心的图景苏醒过来，生命的姿态如此饱满美丽，散发着永恒的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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